蝴蝶房客（双性转）
是了是了，是我的玛丽亚！
那个时代，女人只有四个归宿：深宅，贼窝，收容所，精神病院。
那个女人住进来的第一天，我就知道她会很快离开：或者走掉，或者死掉。这得取决于把她送到这里来的人才行，我不知道那是谁，但应该是个厉害人物，我见过老板和他通电话的模样，乖得像开饭的时候店里看门的狗狗。我讨厌老板，就有点同情住在我楼上的那个女人，她还那样年轻，还会对我笑。
她是在前一场雪里来到这里的，穿着黑色的满是羽毛的衣服，脸上涂着厚厚的粉，像门口我堆的雪人，但是漂亮的多，是我帮她提行李去楼上的。她给了我一先令做小费，我没告诉老板，我猜他要在这个女人身上赚更多的钱，不在乎我这一笔。
我当然猜对了。她是被送过来的，凭她的大方住在最好的酒店都可以，怎么会挑了我们这间贼窝？对了，我是个贼，我所在的地方自然是家黑店，她住进来，就像赤裸的小羊羔进了魔鬼的祭坛，只差确定节日，就可以把她吃掉，连骨头都不要剩下，她那样软，反抗的力气都不会有，她又那么温柔，估计根本都不会反抗，只会不出声地哭，看着刀子划破她白嫩脆弱的喉咙。
我喜欢她，我想跟老板说，如果哪天我们要吃了她，我想做动手的那个。但是老板还没有要动她的意思，我只好等。我希望那天来得快一点，不然我会舍不得的。
她喜欢花，每天都要我买一朵花给她，然后在晚上她睡觉之前拿走扔掉。她不说自己喜欢什么花，所以我总买便宜的，她从没发现过。直到有天我出门前老板接电话时又是那样讨好的模样，我猜他在和那个人打电话，就装作在干活，没有出去。他挂电话后就盯着楼上看，我猜她快死了，就想挑朵好看的花给她。
我买了一支白玫瑰回来，可晚上时候，花上却被泼了黑墨水，看上去诡异的很，大概她也知道自己快死了吧。人对自己的死期总是知道的，像养我长大的老太太，她说自己要死了，就死在了那天晚上。
她让我给她买酒，我想这可能糊弄不过去，她那样的夫人，应该喝过的酒味道都很好，附近酒馆掺水的酒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。我裹着大衣在雪地里走，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她的眼睛。她的眼睛总是湿湿的，好像马上就能哭出来，又好温柔，她像圣母玛利亚。玛利亚值得最好的酒，我跺跺脚，往更远的地方跑去。
“你和我一起喝好不好？”她坐在椅子上，却像是坐在王座上一样，她抬头看我，但我知道是我在仰视她。
我搓搓冻红的手，装作不在乎地坐下来。她冲我笑，她一笑就笑到眼睛里，叫别人心一下子软。我听说海上的妖精，要靠唱歌诱惑水手，叫他们跳进海里，如果是她的话，我猜她笑一下，或者都不用笑，她在那里出现，就能让人往水里跳。
她突然戳我的脸，我吓了一跳，如果换成别人，我要把她的手指掰断，但是是她，我就忍着坐在那里。她的手指好凉，好像在雪地里跑的人是她一样，她轻轻一点就收回去，像只蝴蝶，我想让她的手停留的时间长一点，我想握住她的手，然后捂热，可我没有花蜜留下她。
她盯着我瞧，看得我怪不自在，我平时都觉得自己挺好看的，但她这样一打量，我就觉得自己没有哪里不好看了。
她一手托着下巴，歪着头看我，“有没有人说你的眼睛很好看？”
当然有，我有点得意，但是我说没有。
她认真道，“你的眼睛很漂亮。”
我拿酒杯遮住笑，她又说，“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。”
完了，我想。我甚至来不及生气她看着我想别人，她要跟我说她的过去了，她快死了。我愣愣地看着她，觉得心里痛得很，我都没来得及跟老板讲让我杀她，还好我没来及讲，她的眼神看着伤心极了，我要动手，得把她的眼睛挖掉才行。
“你别这样看我呀……”她好无奈的样子，“这样好像她哦。”
她也想杀了你吗，也想把你的眼睛挖掉，把你身上的其他地方也弄出漂亮的伤口吗？我不开心地想，那还是让我动手吧。
“她是谁呀？”我还是没忍住，问出了她想让我问的问题。
她叹气，把杯子里的酒都倒到嘴里，然后把杯子放到桌子上，我给她添上酒。
“是我女儿。”她在笑，好漂亮，又好难过，“她和你差不多大。”
我可没猜出这个，她二十出头的样子，比我也大不了多少，怎么就有我这么大的女儿了？
“我不信。”我不依不饶。
她无奈，“她真的是我女儿。只不过……我是她的继母”
“哦——”我点点头，“她讨厌你吗？”
“对呀。”
我了然地点点头。难怪她要杀你，不过既然你到了我这里，她就伤害不到你啦。
她好像喝醉了，开始哭，我可慌了，还好她很乖，没有闹，就是那样安静地哭，像我想的那样一样，我的腰上也总是别着一把刀的。
“她不讨厌我。”她突然说，“她才不讨厌我，她喜欢我。”
行行行，我想，反正我讨厌你，好不好？
她的脸好红，应该也很热，她就拿酒杯贴着脸，我才发现她左脸有颗痣，在红底上显得妖气四溢，要勾着我往水里跳了。
“你见过我跳舞吗？我跳舞很好看。”她让我有了兴趣，又很快告诉我这个愿望永远没法达成，“但是我的腿摔坏了，我不能再跳舞了。”她难过得淌眼泪，她的眼泪好多，好像她是水做的。对嘛，她是海上的妖精来着。
“我是在舞会上遇到他的，他一下子就被我迷住了。我见过他的那种眼神，和别的男人都一样。”她微撅着嘴，得意得很，看得我牙痒痒。
“但是又不一样，他比他们都有钱得多，而且一副短命样，兴许第二天就会死，我希望他白天死，不然挺不好看的。”她吃吃地笑，好像以为我听不懂，我当然听得懂，她可真浪。
她很快就不笑了，“可我没想到会遇到她……”
她说到她，说到她那个漂亮的继女，那个小白鸽一样的甜心，那个想杀了她的小公主，就变得很温柔，好像那是她亲生的女儿，是她身上的一块肉。
“我会对她好的，我从见到她的第一次就知道……她那样的孩子，没人会对她不好的。”她看上去真挚得很，可我猜那个小公主没有相信她，她怎么会相信她呢，漂亮的女人才最会说谎。
“她被宠坏了，可谁都乐意把她宠坏。”她又笑，“她在我养的玫瑰上浇墨水，说黑色的玫瑰更衬我。她就是这样的小孩子，做坏事也只能到这个地步了。”
我讥嘲地问她，“那你的腿是怎么回事？”
我可戳到了她的痛处，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，“她没有，是我自己……”
“哼——”
“是我，是我坚持要办的舞会……”她的手在裙子上抓住皱褶，“我知道她会不开心的，但她一直不理我，我想让她哪怕生我气也好，她总该和我说句话……”
“可她邀我跳舞，她会跳男步，我知道她们学生经常这样玩，我开心极了，和她一起跳舞。”她神色突然变得痛苦，她痛苦的样子可真漂亮，我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刀。
“可是结束时，她就那样上楼去，好像没有和我跳舞……她该喜欢我的，我跟着她上楼，被她冷漠的样子吓了一跳，我喝了太多酒，是我自己摔下来的……”
哦，这样说，那个小公主可真够厉害的，我想，如果她愿意和我跳舞，我就把刀柄递给她。
“她很愧疚，我看得出来。”她朝我眨眼睛，“我爬上了她的床。”
我吓了一跳，差点拿不住刀子。
“她什么都不会，什么都不知道，我呢，作为她的母亲，理所应当要好好教她。”她不肯再说，但足够让人遐想无边了，我觉得燥，我杀她之前，我也想让她教教我。
“后来呢？”
“后来……我想和她在一起，我一天比一天受不了她父亲，其实他早就离死不远了，我就，帮了上帝一把。”
嚯，我想，这可真带劲儿，我打量着她，她才不像能杀人的人，她看起来一点力气都没有。
她好像听到了我心里的话，“有时候杀人不需要用力气的……但是那种方法，你这样漂亮的小姑娘不要学。”
嘁，我想，虽然你杀过的人比我多，但你在炫耀什么呢。
“你想怎么杀我？”她问我道。
我可没想到这个，我惊讶地看着她，觉得她还挺聪明。
“你会埋了我吗？”
我会吃了你，我想了想，还是决定答应她，“我会埋了你的，但是棺材钱你要给我。”
她放下心，“那就好，我再给你多些钱，你帮我买一身漂亮点的衣服。”
我点点头，站起来。
突然房门被踹开，我惊讶地回头，看见一个一身白色的女孩，我一眼就认出那是她的女儿，她和她描述的一模一样。
她冷着脸，看看我又看看她，然后掏出一把枪拍在桌子上。我看见跟在她身后的老板，他那样讨好的神色让我一下就明白了，原来是她把她送到这里，送到我这里。
“你要试试吗？我的枪法比老头子可要准的多。”小公主对她的母亲道。
这可不行，她要我来杀才可以，我委屈地很，委屈地看着我的圣母玛利亚，可她的光不再照着我了，从门开的那一瞬起，她就没有再看过我。
直到现在，她对我道，“你该出去了。”
我的心痛得厉害，好像被绞死了一样。我失魂落魄地被老板拉了出去，他还关上了门，不许我瞧屋里要发生什么。
她会杀了她吗，会带走她吗？我缩在墙边想，可是什么都想不出来。或者她们到了床上呢，在我每天都会收拾的床铺上，她会拍着她的背哄她睡觉，就像我的梦里，妈妈哄着我一样。然后她最好趁小公主睡着，抢了她的抢把她打死。我想到这里就要笑，可是一点都笑不出来。
不会的，她只会听小公主的话，然后随便对方要把她带到哪里，把她漂亮的眼睛挖出来扔到什么地方，我想知道会是在哪里，我好把她的眼睛捡回来收好。我的脑子里出现了好多地方，都离这里很远，我要跑很久才能到，也许我要找一辈子，她给我的钱够我去找吗，不过没关系，我的身手好得很，我可以去人多的地方拿到足够的钱。我兴奋地筹划着未来的生活。
我听到了枪响声。